第七章 改刀师傅
我们龙凤山庄烤羊店里改刀的关冬师傅今年五十八岁,为人诚实守信。长的浓眉大眼,目光有神,鼻直口方,面如白玉。唯一遗憾的就是脑瓜盖上的头发少了点,但四周的一圈毛发还是蛮富裕的。
身形矫健,行动如风。每次关师傅改刀像耍杂技一样,八十公分的菜墩上面刀光闪闪,骨肉横飞。几分钟的功夫,八斤重的羊排被他剁的条块分明,整整齐齐塞进烤镰子里,然后递给我,最后再由我这个烤羊师傅进行烧烤。
羊排烤好后,关师傅端着盘子给客人上肉速度真叫快。这么说吧,关师傅走过的地方总有一阵风通过。
关师傅不是我们吉林敦化的本地人,听他说是黑龙江无常县山河屯林业局的职工,十几年前在胶合板厂下岗,离婚以后,净身出户。在河南郑州卖过服装,据说挣了四十多万,被他下馆子赌博挥霍一空。没办法暂时寄住在敦化小妹妹的家里。正好龙凤山庄烤羊店招工,他就干起了改刀师傅,比我来的还早。
关师傅人勤快,手脚麻利。不好的地方是遇事死犟,一根筋。我们大伙曾劝他再找一个老伴,他竟然想找二十多岁的美女,真是白日做梦,你都快六十岁的人了。
关师傅不会玩微信,也不想玩微信,更反对视频聊天。他说视频看人有啥意思?见真人多好!
虽然他这么说,也没看他约见过谁?原因是他的眼光太高,看不上别人。
可是在这个二月份,事情却有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。
年前那几天,他的老同学王福要把他拉入同学群里,和多年不见的同学和邻居说说话,唠唠家常。为此我们现给他注册下载,忙的不亦乐乎。好不容易弄完了,
却不会操作。手里拿着手机颤微微,哆哆嗦嗦。满怀深情,望眼欲穿。像电影里特务对暗号似的喊:“王福在吗?我是关冬,我是关冬……”
可是喊了一大顿,对方也没有反应。原因是他压根就没按住语音键,这不是纯属浪费表情吗?
关师傅有时候也会瞅我空闲的时候问问我怎么玩微信,年轻的服务员他也不敢问人家,怕人家说他啰嗦。
脸带笑容,又有一些难为情,还死要面子。最后终于憋满脸通红说话了:“庆军,这个叫情缘的人你帮我删掉她呗,我不想和她聊天,好像我和她有什么不轨的事儿似的。”我接过来他的手机,看了一会儿,发现那个叫情缘的人竟是他的小学同学。
只好告诉他不能删掉。
我看着连饭都忘了吃,座在凳子上津津有味玩着手机的关师傅,心中感慨,不知道是什么让这个一根筋对自己反对的东西变得如此痴迷...
有一天关师傅突然说:“我得戒烟了,这些日子咳嗽的要命,而且嗓子发紧,痰还多,尤其在这冬天厉害着呢!”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。关师傅接着又说:“
其实我挺羡慕你的,做为烧烤师傅成天烤羊烟薰火燎的,还不咳嗽。我改刀离着炉子不那么近,还咳嗽?
我想买一盒电子烟试试,没准对戒烟会有效果。”
一个月后的某一天,眉头紧皱的关师傅仍然一脸无奈地对我说:
“不行啊!这电子烟一点烟劲儿都没有?
不好抽。
我还是减量戒烟吧!原来一天吸两盒香烟,现在一盒,然后半盒直至几支最后戒掉……”
又过去一个月,关师傅满脸无奈地朝着我说:“不行!吸烟不能减量。不过瘾不说,自己感觉更难受了。还不如一根烟也不抽。
对了,喝饮料就会把烟慢慢戒掉的。”
于是带替香烟的是一瓶瓶的饮料摆在关师傅面前,上来烟瘾了喝几口饮料。
白天好过,晚上难熬?关师傅烟瘾上来了睡不着觉,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,站也不是,坐也不是。大半夜跑到大街上溜弯去了,后半夜两点才睡觉。
就这样又一个月过去了,关师傅好像憔悴了许多,本来不高的个子显得更矮了,上眼皮又沉有厚,挑起来都费劲。头顶本不富裕的毛发又缺了几根,口水偶尔在嘴角边探头探脑。关师傅看着挺可怜的。但意志没有倒,仍然对吸烟的害处深恶痛绝。关师傅从十八岁就开始吸烟,如今他已经五十七岁了,烟齡近四十年了。以前也没少戒烟,但最后都没成功。关师傅身体不好,一年四季总咳嗽,大口吐痰,
这全是因为他吸烟的结果,所以他下决心戒烟!从现在开始一根烟也不抽。关师傅信誓旦旦地说:“我是男人,说到做到,你等着瞧吧?”
第二天关师傅上班时睡眼惺悚,无精打采的。我问他怎么了?关师傅说:“庆军啊!那个戒烟不是一天能办到的,这些日子没抽烟,我心里忙到的很,觉也睡不好?我看还是慢慢来,从长记议吧。我得先抽几根烟解解瘾,谁有火儿?”
关师傅很少提及自己的过去,但闲暇时关师傅曾经透露过,与他离婚多年的妻子曾多次传信儿要求复婚,可均遭他的拒绝。关师傅毫不避晦,更不愿意回首过去,真的说出来都是眼泪。如果究其根源还得从恋爱开始,不是所有的婚姻都是以爱情为基础。当初若不是把她的肚子搞大了,也不会这么匆忙的结婚。
既然结婚成家了,两个人就应该好好过日子,可事实并不都随人愿。现在想起来我就生气:“那时候我在单位上班,早上起来我媳妇也不给我做饭,整的我天天净吃凉饭。
那个贱人可好,在商店里卖货也不老实,勾搭男人的事儿没少干。想一想就恶心,不离婚还留着她。”
我们都深知关师傅的脾气,心情不好的时候尽量别瞎问,除非他高兴还差不多,或者他愿意告诉你的时候再探究一二。
这些天烤羊店的生意一直不错。尤其
晚上是我们烤羊店迎接客人的高峰时间,整个前厅和后厨都是人来人往,嘈声不断。
隔壁的串店人也不少,三一帮,俩一伙的,有说有笑,有搂有抱,在那推杯换盏敞胸豪饮。有时候客人喝多了就从后门瑶瑶晃晃地出来了,找到墙根解开裤子前开门就尿啊!嗤得墙角旮旯都长蘑菇了。
如果是冬天下雪的时候还可以现场创作,嗤几朵漂亮的“梅花”。因为我们烤羊店和隔壁的串店的后门是门挨门。所以有的客人喝的太多了,回去的时候就进错屋了,闹了不少笑话。
有一天晚上快下班了,从后门踉踉跄跄走进来一个人,大高个,体态魁梧,上身赤裸,就穿一条裤衩,当时正值七八月份的三伏天,男人光身子不足为怪。短发圆脸,满脸通红,眼睛迷成了一条缝,由于上下眼袋水肿了,都快把眼睛挤没了。
蒜头鼻孔喷着熏人的酒气,嘴里说话大舌头郎几的。
只见他摇摇晃晃走到吧台,拽着我家王老板说:“哥们!你家的串烤的太好吃了,外焦里嫩,口感特好,没说的,今天晚上多喝了几杯,但我头脑还挺清醒的,我们那一桌我请了,我买单。”
说完从裤衩后兜掏出几张百元大票晃来晃去。
“对不起,你走错屋了,我们店是烤全羊,不烤串啊!”王老板说。
谁知那人眼睛一瞪,骂咧咧地说:“瞧不起人不是?我三牤子喝酒到哪儿不给钱,今天的钱你收也得收,不收也得收!你不知道我的厉害吧?”
当时弄的我们王老板哭笑不得,只好把收的钱给隔壁的串店送回去。
烤羊店主要指望中午与傍晚的饭口上人,平时寂静的很。这空档的时间老板也不太管,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了。
我喜欢写作与画画,没事儿的时候就爬上厨房上的阁楼里挥毫泼墨,玩的不不亦乐乎!不要把人看扁了,我虽然啥也不是,干嘛嘛不行,但我也有一点特长,即写写画画。常言道:“马粪弹子还能发发烧呢?”何况我这么大一个活人,怎么也比马粪蛋子强吧!不管怎么说,我多少还沾点酸文人的才气,尽管命不太好。
每当我爬上阁楼,心就立即充实了许多。这挂满灰尘存放货物的地方,俨然成了我施展才艺的工作室,无形中引起了众人的羡慕,尤其是服务员高秀芹。
这个女服务员高秀芹是今年春天新招来的,三十七八岁,圆脸中等个,模样虽然一般,但让人看着不烦人。
尤其老板娘给我们相互介绍的一刹那,她的眼睛里似乎藏有许多内容,就好像以前彼此认识一样,当时令我心里一动。
有一天下午在烤羊店的后院,服务员高秀芹坐在小板凳上摘芹菜,我闲来无事也跑过去帮忙。
高秀芹抬头看了我一眼,腼腆地笑了一下,同时两腮挂上了红云:“庆军你歇一会吧!忙一上午了。”
我赶紧说:“小高,没事儿!我闲着也是闲着,还不如干点。”
沉默了半晌,高秀芹低着头突然说了一句:“今晚上下班咱俩去喝酒啊?”
我手里正在摘的那根芹菜开始哆嗦起来……